“阮淞...”
黑暗中夹杂了暗粉色的光斑，睁开双眼时我恍惚有些迷蒙，身体已经在意识之前反应过来坐起身子，符嫚儿正站在我的床边，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的头发上，为她整个身躯罩上一层雾状的光芒。她已经换上了自己平日的装扮，一条软和的仿棉麻连衣裙套在她的身上，胸前微微突起，一枚金色的羽毛样项链悬挂在胸前皮肤上，脖子上的电极也已经消失。
“你还好吗？”符嫚儿递了一杯温水给我，将旁边的座椅拉过来，坐下和我的视线平视。
听见她的声音我的意识有些回笼，有些机械地转过头看向她的脸，此刻她面上的浅棕色斑点已经消失，恢复成以往光滑的皮肤，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重新躺回了床上，枕头上还留有的余温让我感觉到一些安心，可再怎么软和也难以回到意识脱离时的平静。
我垂在被子外的手被她的双手搭上，反反复复揉捏着我的手，这让我想起养母离世时也是这样，她有些花白的头发垂在枕边，皱巴巴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我对肉眼可查的生命流逝没有半点挽回的办法，只能弯下腰将自己的脸颊靠在她的手心，仿佛她还能有抚摸我的力气一般。
“你的项链很好看。”我闭着眼睛，听着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脸上的神经仿佛失灵，想要皱眉或微笑都难以做到，只能这样毫无感情地说出一句夸赞。
她抬起手从脖子上取下那条项链，放在我的手心中，继续如同刚才那般揉捏着我的手：“这是实验所的标志项链，不过以后也没用了，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吧。”
我睁开眼，举起手里的项链，羽毛形状的金属吊坠悬挂在空中旋转，背面刻着研究所的缩写，我将它轻轻扔到床边的小桌子上，翻过身背对着符嫚儿：“送我回家吧。”
她在做什么事情我也不想知道了，她为什么要给我注射昏迷药剂我也不想知道了，就像重逢那一晚她发疯的语句说的一样，从此为已经在理想道路上死去的秦勤守贞也不错，反正我的想法和感情在所有人的眼里都不重要。所谓的血缘和爱情都是虚假的，世界如此宏大，除却这座城市我也并非找不到生存的角落，只可惜要卖掉养父母留下的公寓了。
哪怕当个黑户也好过继续和这个毫无顾虑叫我昏迷的亲姐姐纠缠要好。
我感受到自己的腰间被手臂缠上，符嫚儿将头靠在我的颈窝，紧贴的怀抱让我能听见她缓和的心跳——原来她还有心跳，原来她不是冷心冷情的机器人啊？
“阮淞，不要离开我。”姐妹的相似有个讨厌之处，她轻易就能料想到我的想法，我在她面前仿佛没有一丝秘密，“我以后不会消失了，脱敏手术失败了，再也不需要我了...”符嫚儿在我耳边喃喃自语。
我挣开她的拥抱，起身拿起那杯温水，用手沾着水往她脸上抹去，厚重的化妆在揉抹之下慢慢晕开，显现出的是她原本的面容，浅棕色的斑点还在，晕糟糟的脸庞如同一个小丑。
“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只有你了？”我还是提不起自己的情绪，语调平静得让我自己都觉得残酷，“我不想等你了，我这一辈子都在等待着你和秦勤的爱，可你们的爱总让我捉摸不透。算了，还是...”她抬起的脸庞让我无法继续接下来的话，一双相似的眼里充盈着以往难见的水光，她像一只求宠的小狗正在注视着我，瞳孔里可见的只有我一个而已，污脏的面孔下仿佛仿佛出现一股难看的红晕。
这副模样真是难看。
我的情绪被重新勾起，几十年分合的酸楚浮现在我的心头，我将她的头颅拥抱在怀里，嘴唇磨蹭着她的发旋，再狠心的决定也只要她的一个眼神就灰飞烟灭。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我们回家吧。”我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压抑住心中的涩滞，“回去后你给我交代清楚。”
最后一次，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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