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目光都在四处探寻这倒声音的来源。

    只听楼上脚步声不紧不慢,每一步落脚的声音都很是均匀,一下一下打在众人的心上。随即楼台转角处出现了两只玄色祥云纹长靴,往上一看,只见一个身穿朱紫袍、用彩络宝珠系着马尾的小郎君一只手负于身后,一只手把玩着一枚碧绿通透的组佩,眉眼含笑地下望。

    乌图族人。

    所有人看到容千仞长相打扮后浮起这样一个念头。

    那个叫嚣着不认识自己的男人有点傻眼,这一看就是乌图族人的长相打扮,再有他身边各个精悍的侍卫,绝对是出自武将之家的人,而且地位不低。

    北启的世族地位可没南梁那边的世族那么高,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手中没有兵权,还被皇族限制了部曲人数,掌兵的职位皇族根本不会让世族之人沾染,而掌兵的官员多出自乌图族人,还有一部分是向着皇族的寒门庶族、以及早年归顺的其他部族的人。

    而北启世族再怎么暗地里嫌弃武将,还在私底下骂他们将种,尤其觉得乌图族人不通礼仪教化,在当面可是不敢招惹的。都说了人家不通教化,得罪了人直接让人上手打一顿,再是温文尔雅谈吐斯文的世族子弟最后也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变成个落魄乞丐。

    世族里的大人都告诫自家子弟遇到这种武将之家的人不要去招惹。今日他招惹的这位小郎君只怕身份在乌图中极高,这一霞姿月韵的风华比之他一次偶尔见到那些世族门阀出色子弟毫不逊色。

    乌图族那等野蛮不通礼仪之流什么时候也出了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

    “听说你想砸店?”容千仞声音非常轻柔,却无端让人升起一股寒意,“那你可知,这家店主人是谁?”

    “谁?”那男人呆愣愣地问道。

    “韩家这主君莫不是个傻的?”食客中也有些小士族的人,嗤笑道,“外地商旅不知道便罢了,这皇城脚下的人还是个士族,不知道这庆德食肆是当今储君的产业吗?”

    这皇城脚下一块板砖拍下来砸到的说不得都是个士族,能在皇城开这么大一家店铺甚至各地还有分号的怎么可能没点背景,这韩家主君没打听清楚就来找麻烦,也真是愚不可及。

    “看来得叫京兆尹过来问问,是不是谁都能借口抓人来闹事了。”容千仞上下抛着组佩,抛得高高的,看得下面的食客提起了心,成色这么好的组佩,价值不菲,这位小郎君居然毫不在意地抛掷玩耍,“这么嚣张,是不是明日还来个什么崔家萧家来这里说店里窝藏了他们家的逃奴,交不出来就要砸店?”

    “不不不,郎君您说笑了,小人怎么敢砸店呢,小人只是来抓这么个不孝不悌的庶姊回家,万万不敢砸店的。”那男人听到了周边食客的嘲笑,打了一个激灵,赔笑道。

    皇族之人也是乌图族人,当着人家下属的面砸人家少主的店,只怕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而且这人随口就拿萧氏崔氏来举例,毫无崇敬之心,他的来历只怕是和崔氏萧氏那等门第一个等级的。

    “我才不去韩家。”盈袖冷眼看着男人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乱蹦,身体却是微微颤抖,脸上虽有慌张之色却很是坚定,有如一朵凄风苦雨中坚定不移的小白花,“儿尚不嫌母丑家贫,郎君若是想要小女子慕富贵当了你韩家女儿,只怕恕难从命。”

    “再者小女子阿母六年前已然逝世,小女子更不能依了郎君了,否则谁来侍奉阿母香火?”

    外人听了这番话只会觉得盈袖不慕富贵侍亲至孝,但在男人耳中就极其刺耳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能不知道吗?这明明就是他们韩家庶出娘子,但这女郎一口一个自己阿母六年前已经逝世,盈袖所说的阿母明显不是这男人的母亲,而是她的生身母亲。这对于他和他母亲而言可是巨大的侮辱,礼法上庶出子女是不能称呼自己亲生母亲为母亲的,甚至她们死后都不能去祭拜,而盈袖称那个姬妾为阿母不认他母亲就是在羞辱他们。

    但容千仞在上端看着好戏,但明显是偏帮盈袖的,周围的食客也目光嫌恶地看着他们,里面还有认得出他们的士族子弟,再纠缠下去,脸面丢尽的是他们。他只能撂下一句狠话:“这可是你说的!日后韩家和你断绝关系,你可别后悔!”随后狼狈匆忙地想要离开。